那些怀疑的眼神

　　01

　　公司楼下开了一家饭馆，主打广式咸粥，，味道好上菜又快，很快成为我们频繁光顾的地方。

　　饭馆不大，除过老板一共只有三个服务员和一个厨师，常接待我们的姑娘小徐高中毕业一年，是个爽利热情的川妹子，我们都喜欢小徐的伶俐讨喜，一来二去的，便也熟悉了起来，得知她家里还有个弟弟，看中这家饭馆包吃包住又能按时下班，白天打工，晚上自学英语，想到好一点的酒店里打工，给弟弟挣上大学的学费。

　　有天刚进店里，就听到激烈的斥骂声，声源来自于两个有点醉醺醺的男人，一边指着桌上的粥说里面有头发，一边骂骂咧咧，还试图去摸小徐的手。

　　她始终低着头，委婉解释又百般道歉，看到店里进来了我们一群人，两个男人不得不偃旗息鼓，挥挥手向施了开恩令似的，说，那就再上两碗粥，作为补偿算了。

　　我们不清楚整个事情的起因，只看到小徐忙忙碌碌的安抚好厨师，匆匆忙忙的送上粥，两个男人风卷残云般的吃完离开，这才松一口气，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。

　　你们放心吃，粥里没头发。她说。

　　我是黄色长发，厨师没头发，从淘米到上桌都只有我们两个人经手，粥里的黑色短发明显是他们吃了一半自己放进去的，就是为了不给钱而已。

　　她脸上还带着惊悸之后的苍白和惶然，哭腔未去，却解释的逻辑清晰合情合理。她上完粥，消失了一小会儿，再出现的时候，能看出哭过的痕迹，却依旧努力的挤出笑容，像往常一般跟我们说笑。

　　同桌的前辈感慨，小姑娘前途不可限量，咽得下委屈受的了气，知道如何才能控制事态，也知道最重要的是什么。

　　就这样白白的受欺负了吗？有人替她不平。

　　可是在那种场合下，生气，委屈和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？

　　可以据理力争，甚至可以骂回去，固然逞了口舌之快，但若是那两个人大闹，不仅影响了生意，砸坏了东西她也脱不了干系，还不如息事宁人，迅速解决问题，比争一口气更重要。

　　02

　　大约半年之后，小徐应聘酒店的前台成功，从粥馆里辞了职，专程打电话给我，归还之前从我这儿借走的英语书，她执意请我吃饭，在一家街边的小店里，我们聊了好几个小时，她给我讲起自己遇到的各种难缠又奇葩的顾客，眼眶微红，却依然带笑。

　　你这么能忍，是不是已经习惯了？我问。

　　而她的回答，让我许久难忘。

　　我不是为了习惯这些人才忍的，我忍着，只是为了有天能够摆脱这些人，摆脱这样的生活。

　　她说。

　　我们交换了微信，但是也很少联系，只是偶尔会在朋友圈里看到她的动态，又跳槽了，去了一家四星级的酒店；报了礼仪班，学了服装搭配，一扫之前土土的装扮，开始有了点OL范儿；升了领班；升了大堂经理；谈了恋爱...

　　一个女孩子，要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爬上去，是很艰难的，除过需要付出加倍的努力之外，还要花费更多时间处理情绪上的负累，我无意将人的职业分成三六九等，但现实往往是，却是处在底层的工作，它包含的情绪成分越多。

　　打落牙齿或血吞的委屈，无处申辩又无人在意的无奈，面对刁难与找茬时的气愤，看着别人香车宝马，歆羡之余产生的不甘心与不平衡。

　　这些都是生活中太容易滋生的产物，像一个个黑暗的魅影，不知不觉中，将自己所剩无几的那点斗志反噬殆尽。

　　这或许就是许多开口闭口都满是抱怨的人，反而无力改变人生的原因吧。他们所有的精力，都用来诉苦，抱怨和生气，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自己的艰难，从而原谅他的满身戾气或是一蹶不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