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的高度

　　生命中遇到那一次血染的教训，我才确切地明白楼顶上的那道围墙叫女儿墙，知道它是为了守护小儿女们生命的安全而存在的。

　　记得当初我家盖房子时，除了买地的钱是我们自己的，剩下的一砖一石都是借债盖的房子，看着楼顶上一周看似没有多大用的围墙，对老公埋怨，如果不垒这一道围墙，也可以少好些债务，把门关死就行了。老公把声音提高八倍，你懂什么。当然还有阳台上的外围墙也是一米高。

　　去年最热的三伏天，室外气温高达40多度，几乎家家户户都开空调，为了减轻电负荷，城里是部分地区轮流停电，乡下也是。

　　老公侄女的婆婆家就在高楼街，那天晚上也轮到停电，屋内气温沉闷，又不是乡下，门前有树，有荫凉，门前的水泥地都是滚烫。婆婆一个人带着5岁多的孙女和二周多的孙子在家，实在热得受不了，就打开了楼顶上的门，那道门平时也应该是一道安全门。

　　可能当时盖楼房时和我的想法一样，为了省一些钱，女儿墙只有两三块砖的高度，可能就剩下那些砖头了。觉得孩子也大了，一时半时不会有危险。等到后来手头有钱了，再去加高加固，可是一直这事那事拖着，就推迟了下来。觉得楼顶上的那一道门一直锁着，孩子不能上去，就不会有危险。谁知道这天实在太热了，老奶奶实在受不了，就打开了楼上的门，晚上带着两个孩子上楼顶乘凉去了。

　　谁知道早上醒来，下楼时，是老人上了年岁忘记了，还是一个晚上没有睡好，头昏脑涨的，忘记了把那道安全门给上了锁。

　　午后两点多，小孙女正在睡午觉。小孙子哭闹着要出去玩。老奶奶就带着孙子出去了，随手把大门给上了锁。小孙女醒来不见奶奶，就四外找，大门出不去。也可能是没睡醒困，心想，昨晚上是在楼上睡的，难道奶奶又上楼了，就一个人慢慢地跑到楼上去找奶奶，正好楼上的安全门没有上锁，小孙女就走出去，没有看到奶奶，，是想往远处看，能不能看到奶奶。神情恍惚间，两三块砖头的高度，小女孩一抬脚就过去了，从三层高楼摔了下来，还是路边等车的人听到，跑过来看，惊叫着，惊动邻居，送往医院。

　　再高的医术都没有回天之力，不能救活小女孩的命。

　　当我从电话中听到这个消息时，只感到浑身一震，一股寒气扑天盖地而来，头浇凉水怀抱冰式的寒冷。

　　原来女儿墙的高度就是生命的高度。

　　虽然老公和他的姐妹们以最快的时间赶到，以好言安慰从外地打工回来的侄女和她的爱人，尽量不要埋怨老人了，她的心比谁都难过，孙子孙女都是她屎一把尿的拉扯大，一丝一毫的埋怨，都极有可能会让老人以性命为代价作为补偿。

　　失女之痛无论如何都是无法一时半时消失的。听大嫂说，侄女一次次在梦里叫着女儿的名字，一次又一次自言自语，说女儿在那边没有人照顾，要找她。说着说着都是满眼的泪水。

　　听说在孩子出事的前几天，侄女还和女儿通电话，女儿要新书包。她说回来家一定买。大嫂买了一只三百多元的书包，烧给孩子了，说孩子的灵魂没有走远，一定要让她带着书包走，心底减少对母亲的怀念。

　　吓得侄女的爱人不敢再外出打工，怕她在家有什么意外。

　　前几日回老家，又看到侄女，她的脸上一丝微微笑意，依然蒙着一层阴云。依然感到她身心的极度疲惫，感到她内心苦苦的折磨和挣扎，还有无奈和沉重的叹息。虽然又怀孕了，可她还是想要女儿，一定要生个和那个女孩一样的女儿才安心，她不想要儿子，如果不是女儿，她不要。

　　生儿生女都是命，也是缘，如果真有生死轮回，也只愿苍天有眼，看在侄女对女儿一片痴心上，让她再生个女儿，还是她前世的容颜。我只能在心底虔诚飞祈祷。

　　一个孩子的意外事故，就会让一个家庭甚至几个家庭心灵蒙上阴影。

　　早几年也听说过有孩子玩耍时从落地大窗户摔出去。有些楼上的家庭，为了采光透光，把墙和阳台的围墙合二为一，只用大琉璃作为挡风用，却忘记了墙的实际用途。

　　前几日看到一个阳台，只有玻璃，没有砖头垒的围墙或是不锈钢的防盗窗，又用乡下的作篱笆墙用细铁丝网挡了一下。也只是一半，其实真有意外故事发生，也不管多大的事。但有总胜于无。

　　近日读林清玄《天边有一颗星星》，《维摩诘经》里说“菩萨通达佛道，故行于非道。按照这个解释，就是菩萨用一种奇怪的、扭曲的、特别的现象来教化我们，告诉我们人生无常就是这个样子。如果按照这样的说法，这个孩子前世就是菩萨的转世，用鲜活的生命无常告诉人们，要从生活中的一点一滴的不安全着眼，要时刻把孩子的安全放在第一位。就是亲朋好友和周围的邻居，也会从孩子的摔亡事故中得到极大的教训。

　　话虽是这么说，可是，一直记得读高尔基《我的童年》里那个老外婆伤心的独语，她的一个个孩子都早去了，做上帝的使女。她的心底还是悲愤，上苍，为什么，你要看中我的孩子去做天使，而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呢?

　　和死亡相比，每一位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普通的，平凡的，平安的，幸福的，就算是菩萨转世，也不希望她用这样的无常来警醒世人和亲人。

　　那个可怜的善良的纯真无辜的小女孩，你用生命的无常和血染的教训，警醒世人，女儿墙的高度，就是安全的高度，生命的高度。